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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四次人生抉择

南京大学 王德滋

2021-07-02 来源:离退休局收藏

  王德滋,男,汉族,江苏泰兴人,1927年6月出生,1949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,1949年1月参加工作。退休前曾担任南京大学副校长。中国科学院院士,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。

  作为一名有着70多年党龄的老共产党员,“坚毅自强、诚朴求真”,不仅是我的人生格言,更是我的人生追求。

  从1950年大学毕业留校任教至今,我已在南京大学学习、工作了70多年,在这70多年间,我经历了人生的四次抉择。

  第一次抉择:关心国事还是埋头读书?

  1944年,高中毕业的我先在家乡泰兴担任小学教师,同时复习高中课程,以备升学考试。我之所以选择地质科学作为自己终生的追求,主要是受到两位引路人的影响。其中一位是同为江苏泰兴人的丁文江先生,他是中国地质科学的奠基人之一,早年曾去英国留学。我到了高中读书时才知道他的事迹,对于家乡出了这样一位名人,感到非常自豪。另一位是谢家荣先生,他写了一本名为《地质学》的书,里面有大量图片,显示美妙的地质现象和祖国壮丽的山河。有一次我在同学家里偶然看到了这本书,被这本图文并茂的书深深地吸引住了,从此坚定地立下了要从事地质科学的志向。当时已迁回南京的中央大学设有地质系,但非常难考,共有3万人报名,仅录取500人。1946年,我如愿以偿地考进中央大学地质系。不久,人生的第一次选择不期而遇:是关心国家大事还是只顾个人埋头读书?

  1946年正是解放战争头一年,当时大学里常常罢课,最长一次达两月之久。经过认真思考,我参加了进步社团,积极投身“五二〇”爱国学生运动,还参加了在南京解放前夕发生的“四一”学生运动和激烈的护校斗争。通过参加这些进步爱国的实际斗争,我的思想觉悟不断提高。1949年1月,我被吸收加入中国共产党地下党组织,从此开始了践行崇高理想信念的新的人生历程。

  第二次抉择:“只红不专”还是“又红又专”?

  1950年,我从南京大学毕业留校担任教师,从此时起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的20多年间,学校的气氛常处于一种红与专的迷惘状态之中。但是,作为党员教师的我仍然坚持又红又专不动摇,作出了人生的第二次抉择。

  1957年南大地质系成立了党总支,我担任总支书记,这使我的工作十分繁忙。除了党政工作外,我还担负着繁重的教学任务,而且都是百人以上的大班课。当时高校的科学研究刚刚起步,我只有利用休息天坚持搞科研。宁镇山脉是中国地质研究开展最早的地区之一,但是煌斑岩研究是个薄弱环节。瞅准这一领域,我独自背个背包,带上水壶和干粮,清晨乘最早的一班火车从南京出发,出了火车站走十几里路到工作地点,一个人翻山越岭,采集标本,傍晚背着沉重的石头标本乘最晚的一班火车回来。就这样连续放弃了十几个星期天的休息,终于把整个宁镇山脉里的煌斑岩都调查得清清楚楚,并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室内研究,最终完成了我的第一篇学术论文《江苏高资下蜀煌斑岩的研究》,发表在1957年的《南京大学学报》上。

  1959年党内反右倾机会主义期间,我因为钻研科研被戴上了一顶“白专典型”的帽子,受到无休止的批判。文革中,我被下放到条件艰苦的溧阳农场“劳动改造”了两年多。其间,各种农活都干过,如插秧、爬秧、施肥、收割、种蔬菜、烧大炉等。我体会最深的是爬秧,人跪在水田里,匍匐前进,爬一步,将秧苗根部松一松,没有爬几步就汗流浃背了,真正感觉到了农业劳动的辛苦。但最让我不习惯的是,白天八小时劳动,而晚上什么事情也没有。别人在一起吹牛、打牌、下棋打发时间,我觉得那样浪费时间太可惜了。于是,我利用农场每月放假回到南京的机会,将一些英文版的地质专业书籍带回农场钻研。开始时不能公开地看,就把书一页页地拆散,夹在《红旗》杂志里面,一有机会就拿出来悄悄地看。后来,看书不用再遮遮掩掩了,但因农场夏天的蚊子又多又大,我只好躲进闷热的蚊帐里面潜心研读。

  第三次抉择:双肩挑担还是只挑一头?

 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,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,知识分子的春天来到了,我头上的“白专帽子”也摘掉了。1978至1984年,我担任南京大学副教务长,1984至1988年担任南京大学副校长,工作异常繁重,这时,我面临人生的第三次抉择:如何正确解决工作和业务的矛盾?我的抉择是“双肩挑担不歇肩”。

  我给自己定下了严格的规定:学校党政工作的重担必须认真挑好,不能有任何松懈,因为这关系到南京大学事业的发展;而自己的科学研究和研究生培养也要挤出业余时间来进行,常流水不断线。60岁以前,我每天至少有12小时以上的工作量。1988年,61岁的我按规定卸下了副校长的担子,这时才有充足的时间从事自己热爱的地质学研究。

  天道酬勤。在这一阶段,我的科研成果获得了丰收:在国内我首次提出了“次火山花岗岩”理念,认为在“时、空、源”一致的条件下,火山岩与花岗岩属于同一岩浆系统,花岗岩是火山机构的“根”。在这期间,我和我的团队还在国内首次发现S型火山岩,破除了两位国际学术权威认为不存在S型火山岩的错误观点。

  1997年,我在古稀之年当选为中科院院士。面对外界认为双肩挑担在科研道路上走得很辛苦的评论时,我总微笑着说:“我自己觉得没有什么,很平淡,作为共产党员本应如此。”

  第四次抉择:在学术第一线继续工作还是退居二线甘当人梯?

  当选院士之后,我面临人生的第四次抉择:在学术第一线继续冲锋陷阵还是退居二线?经过思考,我选择了后者,并在工作中为自己确定了六字方针:伯乐,教练,参谋。

  作为“伯乐”,我以发现优秀的年轻人才为己任,力荐贤才。现在,我所在的南大地球科学与工程学院已有了一批50岁左右、优秀的学科带头人,他们都奋战在教学、科研的第一线。作为“教练”,我以自己几十年从事地质科学积累的经验,充分利用自己对国内外科研动态比较了解的优势,在年轻人向科研高峰攀登的途中为他们指点迷津。作为“参谋”,我主动为学校和社会的发展献计献策。从2004年11月至今,我在江苏、浙江、福建等地先后作了多场“科学与中国”的讲座,让数千名听众受到了“自然、资源与人”的科普教育。2005年夏天,我自发组织了一个调研小组,冒着酷暑与小组成员三次赶赴浦口,对浦口的交通状况、城镇建设、旅游资源和科技教育进行调研,之后还动手完成了一篇题为《建设人与自然和谐的新浦口》的调研报告,受到南京市委的高度评价。

  今后,只要我的脑子不糊涂、行动还方便,我会继续贯彻这六字方针,一直到失去工作能力为止。

(责任编辑:姚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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